1996年八月末,海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这套房子五十八个平方,租金九毛八一平方,一共五十六块八毛,还差四分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红木方桌前,宁希把一沓零散的钞票从大到小摆好,手里的英雄牌钢笔吸了蓝墨水,迟迟没有落在发票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宁姑娘,这四分钱抹了吧?咱交的也算大头了,何必计较这几分零头……”站在一旁的大姨挤出笑,脸上写满不情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人家的租金都是一块钱一平方,我给你们签的九毛八,住了一年我也没涨过。”宁希神色冷淡,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要不然,今年我把那两分钱的零头都补上?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姨一听这话,吓得连忙把攥在手心的四个硬分币放到桌上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:“行行行,给还不行嘛!”

        宁希收了钱,也没再说什么。她在收据上写好数字,落下签名,取出小木盒里的红印泥,把方章在纸上一摁,鲜红的印记立刻显现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,四分钱还能买个鸡蛋呢,你怎么不再讲讲价!”一旁一直沉着没吭声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嘟囔,语气里满是不甘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懂个屁!”女人立刻横了他一眼,压低声音却带着火气,“别看这姑娘细胳膊细腿的,上回隔壁张三想赖房租,一米八的壮汉,愣是被她硬生生赶了出去。现在人家求着她租房,她都不点头,你还想跟她讨价还价?到时候真把咱们赶到大街上去,你睡哪儿?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缩了缩脖子,脸上还有几分不服气。女人却心里门儿清:别看宁希年纪轻轻,手段比谁都硬气。更何况,她的房子地段好,租金在这一片也最便宜,要真为了四分钱闹腾出事来,那才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!

        宁希走出居民楼时,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毒辣,楼道里还残留着煤烟味和饭菜香。宁希肩上斜挎着一个黑白条纹的油布袋,袋子沉甸甸的,勒得她肩膀生疼。谁能想到,这看似普通的袋子里装的,竟是一沓沓现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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